竹马_金鹧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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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马

  绥绥睡得并不安稳,梦中踢开了被子,李重骏捡起来给她盖了回去。离得近了,可以看到她睡中不舒服地皱眉。

  他哂笑了一声,却不是嘲讽她。

  而是嘲讽他自己。

  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多可笑。同她在床上时总像较着劲,从后面,从前面,深深入进去,再窥伺她的神情。

  这个花样,她可熟悉么?

  她是放得开的,那双梢的狐狸眼永远春水荡漾,胸前摇摇坠坠,红晕从脸颊一路漫到心口……在旁的男人身下,也是这样么?

  在她心里,他也同他们一样么?

  同那些“客人”争风吃醋了两年,他才知道,她原来有过一个丈夫。

  那个男人同她一起长大,在那漠北的黄土陇头,在她最快乐的时光。她离开家乡的时候太小,阿成没有打探到他们是怎样重逢,又是怎样成亲,但她后来的确回到了乡下,替男人的娘迁坟祭祀。

  以妻子的名义。

  李重骏盯着绥绥出身,不动声色,连呼吸都很轻,绥绥却在梦中打了个寒颤。她翻了个身,迷迷糊糊睁开眼,却正对上夜色里他幽幽的目光,吓得一骨碌爬起来。

  “是谁!——李——殿下?”

  绥绥纳闷:“殿下来干什么啊?”

  李重骏怔了怔,很快敛尽了眼底的惘然,又恢复了那无甚表情的样子。绥绥不明所以,可她看着李重骏,又想起了太子妃,想起了宜娘。

 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。

  想问问他,却开不了口。

  李重骏似乎也有点欲言又止。两人各自心虚地对视了一会儿,他动了动唇。

  就在这时,堂屋忽然亮了起来。

  原来是宫娥发现了太子驾临,忙进来点起了蜡烛。鱼贯进来了许多人,他们捧着杯盏盆巾,齐齐向太子行礼。但李重骏一声下令,就又把他们吓得战战兢兢,连忙退了下去。

 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李重骏却不再看绥绥了。他背对着她,自己在榻上坐了下来。

  过了一会儿,他没好气地命令:“把灯熄了。”

  宫娥都跑光了,这话当然是对绥绥说的。绥绥困得要死,也不知他哪根筋又打错了,翻了个白眼,就躺了下来。

  她打了个呵欠,“不去。”

  李重骏转过身起来瞪她。

  绥绥翻过身背对他,彻底不理他了。

  这狗男人犯病的时候,不管顺着他还是不顺着他,都一样得不到好脸色。干脆不理他好了。

  绥绥没有立刻睡着,只是一动不动,静静听他的动静。她似乎听见李重骏又躺了下来。他们就背对着背,一夜无话。

  等绥绥早上醒过来,他早就走了。

  他昨晚没继续找她的麻烦,但总有一天要找补回来。不过李重骏如今很忙,再遣小黄门来传她,已经是叁日之后了。

  在这叁日里发生了很多事,比如杨国公府忽然传出消息,太子妃的妹妹,也就是那位小叁娘,突发急病,四处求医问药不得,只有个道士看了,说一定要小姐出家,做道姑修行祈福,方能破解。

  于是转眼之间,杨叁小姐就成了道姑。

  还有个了法号,唤做玉真子。

  但绥绥知道,这完全是个借口。

  真正的因由,是她不想嫁给贺拔。

  这也正常,毕竟杨叁小姐可是正统汉人世族的千金,而贺拔生着胡人那样深邃巍峨的脸,看到他,就好像看到了突厥和吐蕃那些常年和大梁打仗的蛮夷。

  尽管贺拔的脾气比李重骏好了不知多少倍。

  她再次见到李重骏,是在丽正殿。

  出她的意料,那一下午过得无比正常。

  丽正殿有间小小的内室,是李重骏看书的地方,他既没找茬,也拉着她睡觉,竟然就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下午的卷宗,只让绥绥在一旁磨磨墨,倒倒水,充当红袖添香的美人。

  直到傍晚的时候。

  夕阳照进来的时候,黄门送来了环肥燕瘦五位美人。五美人联袂来给李重骏磕头,那景色真是让人心旷神怡。

  李重骏倚在凭栏上,指尖撑着太阳穴,懒洋洋地问:“都是高管事找你们来的?”

  五美忙道:“回殿下,是。”

  “你们可都愿意?”

  她们又说:“服侍太子殿下是奴婢的本分,为殿下所用,更是奴前世造化,怎敢有怨。”

  绥绥在旁边目瞪口呆。

  她本来有点儿困,这会儿也清醒了。

 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,李重骏这是要干什么啊,看书累了,找个美人来……嗯……排遣?那他怎么还一气儿找了五个?

  一个一个?还是一起来?

  绥绥站在李重骏身旁静观事态,没想到他忽然转过脸,似笑非笑地问:“喏,你喜欢她们哪个?”

  和她有什么关系啊!难道要她……一起?!

  绥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,就在这时,忽听小黄门隔帘通报,“殿下,贺拔将军已在奉宸门外等候。”

  贺拔?

  贺拔!

  绥绥更吃了一惊,手下一滑,墨汁都溅了出来。她连忙抽出汗巾擦拭,又故作温驯地说:“既然有将军大人来同殿下商议要紧事,我就不在这里打搅,还是——”

  “不打紧。”

  李重骏弯着唇角,可眼睛里一点儿笑意也没有,他还把她的手拉了过来,替她擦掉了指尖的一点墨迹,

  “反正我叫他来,也是为了私事。”

  贺拔被小黄门引了进来。他在很远的地方向李重骏行礼,本来是平视前方的,走近了,却忽然顿了顿。

  他看到绥绥,绥绥也看到了他。

  他们相望,又同样挪开了视线。

  “太子殿下召臣前来——”

  “将军何必如此拘束,快,给将军看座。”只有李重骏最自若,笑道,“今日请将军来,原也不是为了那些大事——不对,将军的终身大事,也算大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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