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页_锁深宅+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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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页

  我答应下来,又往前去,却见天井后边的连廊里绕过来一人,清瘦俊逸,不是司徒陌又是谁?

  他一张脸比方才好看了些,站得离我远远的,瞧了眼香梅,淡淡挥了下衣袖,“你先退下吧。”

  香梅十分地不情愿,却不敢在司徒陌面前造次,给司徒陌和我又重新行礼,方道:“香梅告退。”

  司徒陌瞧着香梅的背影消失在浓黑夜色里,这才把浑身怒意如刺猬的钢刺般抖开来,声音犹如沉在水里发出,一字一句道来:“苏婉柔,你总是这般不听话,方才说好了留下来,我若是不来这里瞧着,你便是又要溜之大吉了对吗?”

  他却不知,我此刻心中有着万千心事,一个念头慢慢浮出,挣不脱,却又害怕慌张。

  人一旦心情不好,情绪便低落,便不想说话,我便是如此,瞧着司徒陌的怒火,听着他的言语,心中没有着落,不想理睬他,抬了脚又往大门处走。

  司徒陌气得几乎发颤,“你当我说话是耳旁风吗?”

  我不想站在院中与他吵架,折返身,问道:“你住在哪个院子?我随你过去吧。”

  司徒陌被我突然改变的态度惊了一惊,一股子怒气窜至胸口,却又突然了无去处,他当前一步,与我落开三五步距离,管自己埋头直走,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院落中。

  这处倒也符合他的脾气心性,红檐黑瓦,青砖黄粱,大气磅礴,无一处多余,无一处累赘。

  进到房中,更是古色古香,一色儿的红木家具,一色儿的诗卷书画,只在茶几上放了几个景泰蓝的陶瓷宽口瓶儿,里面养了各色鲜花。

  桂花一瞧便是新摘得,九月的钱塘府,金桂飘香,这花儿虽小,却极香,摘几束放在房中,香味扑鼻,极其好闻。

  我装作无意般问道:“那些花儿,一瞧便是今日新摘得的,如此有心,想来是香梅的手笔。”

  司徒陌不置可否,一只眼皮子跳了跳,我便知被自己说中了,心中的念头又紧上一紧,心中左左右右思虑了一番,最后还是问了出来,不为了我自己,也要为了柳红,为了她曾经的全心相待,不输于男人的义气和肝胆相照。

  “三爷,婉柔有事相询,方才婉柔未曾在新唐房中瞧见柳红和奶娘,不知她二人现在身在何处?”

  司徒陌瞧了我一眼,“身在何处?这话可是你能问得?这二人,一人受雇于我,每月拿我细银,一人是我家奴,卖身契尚在我手中,竟敢叛了主人家,帮扶着你逃脱出去,我不管如何处置她们,也没有你置喙的余地。”

  我越听越是胸闷肺痛,无名火起,烧得我目龇牙咧,我扑上前去,两只手撕住司徒陌的胸襟,狠狠拍打,恨不得将他吞下肚去。

  “司徒陌,你快说,你将柳红怎样了,她若是死了,我今生今世都不会放过你,做鬼也要为她寻仇!”

  第86章

  司徒陌任我拍打,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,他站得纹丝不动,只拿眼角睨我。

  我打得发了兴,桌上的几个花瓶一股脑儿全摔在他身上,其中一只花瓶磕在红木椅子的椅脚,摔得四分五裂,可惜了里面的新鲜桂花,随着瓶里的清水流得房中到处都是。

  门外的下人听到动静,站在门口抖着嗓子唤人,“二爷,可需要小人进来打扫?”

  司徒陌冷着脸,“不用,全部给我退下,门外不要留人,都滚。”

  我也被碎裂声惊到,喘着气寻了个干净地方歇息,司徒陌静瞧了我一眼,“闹够了?没劲儿了?”

  问完也知道我不会理他,自去院子里寻了簸箕和扫把,将屋内碎片扫净,几支残花一并扔去了院中。

  我恶意忽起,轻蔑地语气,含了显而易见地讽刺,“这么新鲜这么香的桂花儿,巡抚大人这样扔了,可不是浪费了别人的一片苦心?”

  司徒陌回进房中,将房门关好,我那椅子是个四方的太师椅,不小,却也不大,房中如此多的坐处他不去坐,偏生要来同我挤在一处。

  我手脚并用推拒他,却听他说道:“你肯介意别人替我布置房间吗?”

  “你若是介意,自个替我布置可好?”

  我羞恼,“司徒陌,你想得美。”

  司徒陌抓住我两只手腕,不似方才任我打骂,两只眼睛深不见底,犹如一道深渊,一口黑潭。

  “婉儿,我是想得美,那你呢?就一点不念旧情,不念孩子吗?我从前怎得不知,你竟如此狠心?”

  我根本听不进他说得任何言语,只道:“狠心也好,无心也罢,这些都与你无关,你今日只需告诉我,你如何处置得柳红。”

  司徒陌静静瞧我,我气得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,“司徒陌,我知道这是男权社会,我一介女子,不过就是菟丝花一般的存在,我不愿争,不愿抢,谁想要,便拿去,对身外物,是这般,对你,也是这般。”

  “可是对柳红,真的不行,她是唯一懂我的人,知道我想什么,要什么,爱什么,恨什么,如果可以,我愿意拿自己性命换她,司徒陌,你不能夺去她,你若是真这般做了,那么我与你之间,就算彻底完了,哪怕今生今世你再不让我见新唐,我也定不会原谅你。”

  司徒陌本与我身体相贴,我这番话说完,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,他侧头瞧我,眼里浓重的失望怎么都藏不住,一点一滴倾斜而下,砸得我劈头盖脸。

  他问我,“我与新唐两人加起来,也抵不过一个柳红吗?”

  我咬牙道:“是。”

  司徒陌勉力一笑,我看着心惊,又听他说道:“柳红是被我罚了,那日你不见了,我不知你出了何事,急怒攻心,便拿柳红开了祭,柳红与你情深义重,板子打得皮开肉绽,也不曾将你招出来,是奶娘怕出人命,道出了事实,说你携了行礼,与另一名女子一同去了浙江钱塘府。”

  “婉儿,你可知,奶娘说你们取得是官道,我在官道上……”

  我神思早已飘远,不知司徒陌要扯些什么别的出来,我一门心思只在柳红身上,便生生打断他,“那后来呢,奶娘招了之后,你如何发落得她二人?”

  司徒陌脸色铁青,我只作不见,瞧他不想答话,我气性又起,梗着脖子,落下泪来。

  “司徒陌,你总是这样,你想要得想说得,便要得,说得,至于其它,不管我是否已气得吐血,你也可以置之不理。”

  司徒陌冷笑,这是自重逢以来,我第一次见他笑不达眼底,寒意骤起,又听他说道:“是你被气得吐血,还是我?”

  说完朝另一边扭了脖子,夜晚的凉风在屋檐下游走,木头格子纸糊的窗户,风从缝隙中钻进来,将蜡烛火苗吹得左右摇摆。

  窗前有影子随着蜡烛摇晃,是我与司徒陌的倒影,朦朦胧胧,明明坐得如此亲近,却又似乎离得很远,远得如同中间隔了川江大河,他在这头,我在那头。

  我们的说话声,被风吹散,只言片语,被送到对方跟前,却已拼凑不出完整的事实,只在碎末中靠着彼此的猜测和想象,将误会越陷越深,终有一日,就像我曾经看过的那些悲剧话本子般,再无回头可能,再无重来可能,彼此只在擦肩的时候对视,在对方眼里寻一寻深情无两,却终归在途中错过,终至渐行渐远,渐情逝。

  都说男女乃是上天安排契合的物种,男是钢铁女是绕指柔,男人冷漠嘴硬,女子便撒娇爱作,可是这一切,不过是建立在一样的想法和认同上,我与司徒陌,是真正的无法共融,即便我们之间有爱,却也绝难弥补我们一个身为古人,一个身为现代人的价值差异。

  如果我从来便是古代女子,我便能安心待在他后宅,等他繁忙公务及乱花从中,偶尔想起我,便来瞧瞧我,我急急忙忙,端好仪态,千娇百媚,许他一个春宵苦短,许他一个温柔伴侣,他便许我一个现世安稳。

  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。

  我眼角濡湿,又掉下眼泪,我轻轻抓住司徒陌的衣袖,晃一晃,问他,“你告诉我柳红的去处,不论生死,我便也答应你一桩事情,好么?”

  司徒陌身子微微动了动,一双眼睛沉沉瞧过来,“婉儿,我不想你是被迫着答应,所以我不说,任着你住在外面,想着哪天你自己愿意了,随我回来,千般万般,不过是想要一个你情我愿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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