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、第 56 章
第五十六章
话两边说。
在白鹭学府里头,胜春暖阳，几棵柳树正长得翠绿，树下一棋盘之上，纵横交错,黑白交战,一盘棋局僵持不下,似乎平局。
两位老者相对而坐,穿着宽大的白袍，敛气凝神，细看之下,其中一位竟是昨日在十里客栈充当判卷先生的那位——白鹭书院的教谕，王京。
他忽而一喜,双指夹起一枚白棋,果断落入棋盘之中,下棋之势气度不凡。
另一位老者并未气恼,而是高呼：“好棋！”
只一棋,棋盘立马大改之前僵持不下的局势，白棋稳稳夺得生机，只需再走几步,黑棋就会陷入死局,而白棋占据棋盘。
这就是围棋的魅力,多一步，少一步,多一棋，少一棋，都会不一样。
老者放下手中的黑棋，说道：“王教谕好棋技,葛某输了。”此人亦是白鹭学府的老教谕，葛柳渊。
王教谕笑呵呵，打趣道：“葛教谕，你输了的可不止这盘棋，还有那个赌局。”
葛柳渊却装作没听到，只顾着收拾棋盘，嘴里喃喃道：“再来一局，再来一局……”
“葛老头子，你可不能这么耍赖，面子还要不要了，你赌你出的对子无人能对得上，如今一十岁的学童对了出来，说好的三斤陈年梨花醉，一两也不能少！”王教谕得意道。
话中所说的对子正是那题——寸土为寺，寺旁言诗，诗曰：明月送僧归古寺。
“行行行，三斤就三斤，明日就派人给你送上府。”葛柳渊停下收拾棋盘，又说道，“梨花醉可以给你，可这个有趣的小学童，可不能让给你。”一副老狐狸的模样。
谁料，王教谕根本不在意，反倒“奸笑”道：“我跟你认识三十年有余，岂会不知你的脾性……不巧，我今早已经派人在十里客栈放出消息，透露出那头两题乃是我所出，想必这个时辰，消息已经传到那学童耳中了，哈哈。”
“你这太不地道了！”葛教谕拍桌生气道，“我也赶紧回府，让人放出消息，就说，只要他报我们下，我就收，看看谁比得过谁。”竟像个老顽童。
“葛教谕，这可就坏了学府的规矩，不如你也放出消息，透露那第三题乃是你所出，咱俩再打个赌，瞧瞧这小学童最后会报在谁的门下，如何？”王京生怕葛教谕真那般做，连忙建议道。
“赌就赌！”
……
……
翌日，樊凡一如往日在家一般，起了个大早，在十里客栈附近找了个静幽的地方，先是背诵课文，而后是默写兼练字。
可樊凡今日却久久不能静下心来，频频出错，脑子中总是时不时就浮现“裴子期”此人的名字。
胖哥给他留下了那本书，偏偏又告诉他万万不可报考裴子期门下，昨夜，樊凡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，翻到了裴子期的那一页。
此书把裴子期排在最末尾，据说，已经好几年无人敢报于他的门下了。
故裴子期的那一页，赫然写着“名下门生零人，余下名额五人”。
樊凡不解，只好翻看他的履历，一看吓了一跳，果真如胖哥所言，此人的履历实在漂亮。最醒目的有此三处——
其一，“裴子期，裴甫之孙。”便是樊凡再孤陋寡闻，也当知道裴甫此人，乃是大明前任首辅，任职期间，大举开荒垦田，减赋减税，深得百姓爱戴。
只可惜此人并不长寿，积劳成疾，倒在了岗位上。
即便裴甫已仙逝，可他在任时培养的门生仍在朝堂之中，身居要职，如此算来，裴子期的人脉是不缺的。
其二，“裴子期，嘉靖元年进士科状元，入翰林。”这才是让樊凡敬佩的地方，裴子期生而为贵，本可以靠着祖父的官职，轻易入仕。可他却选了一条难的道路，并且做到了极致，能他人所不能。
或许，这就是大家族的底蕴罢。
其三，“任奉峰，裴子期之门生，嘉靖二十三年进士科探花。”
从嘉靖元年至嘉靖二十三年，这二十多年间发生了何事？使得裴子期放弃仕途，转战传道授学？期间原由樊凡不得而知。可他有本事教得出探花，就说明他不仅学识是一流的，传道受业的本事亦是一流的。
……
前任首辅之孙、科考状元，何至于到一学府当教谕？他本事了得，为何却没人肯报他名下？
樊凡满脑子都是疑问，实在读书读不下去，只好收拾东西，回到小院。
小舅见樊凡坐在门阶上托腮想事想得入神，眉头紧皱，显然有心事，于是问道：“小凡，可是有心事？不如跟小舅说说。”
樊凡见了小舅，知道他经常来苏州，算得上熟，当下有了打算，说道：“还真有件事要劳烦小舅。”
于是细细与小舅说了裴子期的事，让小舅帮忙到外头打听打听，这几年到底是为何无人敢报裴子期名下。
小舅拍拍胸膛，打包票道：“我还以为是何事，他既然如此出名，外头必定许多人知道此事，你且等我去一趟说书堂，那些说书先生最喜欢收集各类闲言，必定能打听出来不少，我很快便回来。”
……
未到午时，小舅便赶回来了。
樊凡给小舅倒了碗温茶水，问道：“小舅，可打听到些什么。”
小舅咕噜咕噜把茶水喝尽，才道：“此人真乃极品。”
“从何说来？”
“以他的家境、人脉、学识，想要入他门下的学子自然是数不胜数，络绎不绝，但是，自他的门生任奉峰出师之后，裴子期已有近十年没有再录学生，听说期间只再教过一位挚友的幼女，余下一律不收。头几年还有一些人想碰碰运气，进来这几年，学子们得了教训，没了念头，便不再有人再奢求了……说来，也是这位‘大才子’故意出些奇奇怪怪的题目为难这些学子，怪不得没人报他名下。”小舅愤愤说道。
“奇奇怪怪的题目，有多奇怪？可有例子？”樊凡问道，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。
小舅打寒颤，瑟瑟说道：“听说，都是些让人去杀人放火的题目，古怪至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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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两边说。
在白鹭学府里头,胜春暖阳，几棵柳树正长得翠绿，树下一棋盘之上，纵横交错,黑白交战,一盘棋局僵持不下,似乎平局。
两位老者相对而坐,穿着宽大的白袍，敛气凝神，细看之下,其中一位竟是昨日在十里客栈充当判卷先生的那位——白鹭书院的教谕，王京。
他忽而一喜,双指夹起一枚白棋,果断落入棋盘之中,下棋之势气度不凡。
另一位老者并未气恼,而是高呼：“好棋！”
只一棋,棋盘立马大改之前僵持不下的局势，白棋稳稳夺得生机，只需再走几步,黑棋就会陷入死局,而白棋占据棋盘。
这就是围棋的魅力,多一步，少一步,多一棋，少一棋，都会不一样。
老者放下手中的黑棋，说道：“王教谕好棋技,葛某输了。”此人亦是白鹭学府的老教谕，葛柳渊。
王教谕笑呵呵，打趣道：“葛教谕，你输了的可不止这盘棋，还有那个赌局。”
葛柳渊却装作没听到，只顾着收拾棋盘，嘴里喃喃道：“再来一局，再来一局……”
“葛老头子，你可不能这么耍赖，面子还要不要了，你赌你出的对子无人能对得上，如今一十岁的学童对了出来，说好的三斤陈年梨花醉，一两也不能少！”王教谕得意道。
话中所说的对子正是那题——寸土为寺，寺旁言诗，诗曰：明月送僧归古寺。
“行行行，三斤就三斤，明日就派人给你送上府。”葛柳渊停下收拾棋盘，又说道，“梨花醉可以给你，可这个有趣的小学童，可不能让给你。”一副老狐狸的模样。
谁料，王教谕根本不在意，反倒“奸笑”道：“我跟你认识三十年有余，岂会不知你的脾性……不巧，我今早已经派人在十里客栈放出消息，透露出那头两题乃是我所出，想必这个时辰，消息已经传到那学童耳中了，哈哈。”
“你这太不地道了！”葛教谕拍桌生气道，“我也赶紧回府，让人放出消息，就说，只要他报我们下，我就收，看看谁比得过谁。”竟像个老顽童。
“葛教谕，这可就坏了学府的规矩，不如你也放出消息，透露那第三题乃是你所出，咱俩再打个赌，瞧瞧这小学童最后会报在谁的门下，如何？”王京生怕葛教谕真那般做，连忙建议道。
“赌就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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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，樊凡一如往日在家一般，起了个大早，在十里客栈附近找了个静幽的地方，先是背诵课文，而后是默写兼练字。
可樊凡今日却久久不能静下心来，频频出错，脑子中总是时不时就浮现“裴子期”此人的名字。
胖哥给他留下了那本书，偏偏又告诉他万万不可报考裴子期门下，昨夜，樊凡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，翻到了裴子期的那一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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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裴子期的那一页，赫然写着“名下门生零人，余下名额五人”。
樊凡不解，只好翻看他的履历，一看吓了一跳，果真如胖哥所言，此人的履历实在漂亮。最醒目的有此三处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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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裴甫已仙逝，可他在任时培养的门生仍在朝堂之中，身居要职，如此算来，裴子期的人脉是不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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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嘉靖元年至嘉靖二十三年，这二十多年间发生了何事？使得裴子期放弃仕途，转战传道授学？期间原由樊凡不得而知。可他有本事教得出探花，就说明他不仅学识是一流的，传道受业的本事亦是一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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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任首辅之孙、科考状元，何至于到一学府当教谕？他本事了得，为何却没人肯报他名下？
樊凡满脑子都是疑问，实在读书读不下去，只好收拾东西，回到小院。
小舅见樊凡坐在门阶上托腮想事想得入神，眉头紧皱，显然有心事，于是问道：“小凡，可是有心事？不如跟小舅说说。”
樊凡见了小舅，知道他经常来苏州，算得上熟，当下有了打算，说道：“还真有件事要劳烦小舅。”
于是细细与小舅说了裴子期的事，让小舅帮忙到外头打听打听，这几年到底是为何无人敢报裴子期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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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到午时，小舅便赶回来了。
樊凡给小舅倒了碗温茶水，问道：“小舅，可打听到些什么。”
小舅咕噜咕噜把茶水喝尽，才道：“此人真乃极品。”
“从何说来？”
“以他的家境、人脉、学识，想要入他门下的学子自然是数不胜数，络绎不绝，但是，自他的门生任奉峰出师之后，裴子期已有近十年没有再录学生，听说期间只再教过一位挚友的幼女，余下一律不收。头几年还有一些人想碰碰运气，进来这几年，学子们得了教训，没了念头，便不再有人再奢求了……说来，也是这位‘大才子’故意出些奇奇怪怪的题目为难这些学子，怪不得没人报他名下。”小舅愤愤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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