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玫瑰与枪_穿成渣A后老婆就不离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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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玫瑰与枪

  她被沉溺于深海之中,无边无垠的海水包裹住肌肤,细密的气泡从唇边、鼻腔溢出,一颗颗一串串,向上涌去。

  唐梨仰着头,额间覆着细密的汗。

  房间里很安静,房间里很吵闹,空调嗡嗡地运作着,两人的呼吸声融在一起,如漾起一圈圈波纹的海面。

  楚迟思本身就偏瘦,黑色睡衣又买的大了一点,丝绸薄薄地透着光,隐约能望见腰肢的轮廓。

  盈盈的,纤细如莲。

  唐梨的呼吸又沉了几分,她偏过头去,凌乱的长发遮盖着面颊与视线,随呼吸而微微起伏着。

  【危机:alpha信息素失控】

  【剩余时间:40分钟】

  面前的系统屏幕莹莹亮着,倒计时走动得如此缓慢,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磐石挡住,艰难地向前移动着。

  明明才过去了十分钟,唐梨却觉得有一万年那么绵长,身体都快僵硬成石头了,没一处不烫,没一处不痒。

  她声音已经全哑了,喉腔涌着些血气,字句混杂着零落的呼吸:“楚…迟思……”

  楚迟思偏着头,目光平静:“嗯?”

  她冷静得不可思议,腿侧抵着腰际,伸手去扣紧那腕间的金属,好让唐梨没办法挣脱开来。

  长发一晃一晃的,扫过鼻尖。

  她的声音透过发梢,淡淡地落在耳畔,似晃落的珠玉:“都说了让你别挣扎,乖一点。”

  指尖触上手腕,轻轻划了划。

  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,让唐梨身体猛地绷紧,呼吸紧了几分,哑着嗓子喊道:“迟思,住手!”

  她指尖好软,带着一点细弱的凉意,触碰着手腕间被撞出的红痕,沿着纹路慢慢辄过皮肤。

  腕骨本来有点疼,但她一碰,一揉,又变得有些痒,皮肤下的血缓缓地流,埋着几粒迸溅的火星,炽热而又滚烫。

  唐梨心跳一顿,深深地呼吸着。

  她眼眶微红,那副总是盈盈笑着的的眉睫死死拧起,拧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结,失了往日里的从容与分寸。

  楚迟思看着,觉得有几分新奇。

  她还是头一次见唐梨露出这样有些脆弱的表情,就好像她也有弱点,也有软肋。

  那么,她的弱点和软肋是什么?

  薄汗浸透了长发,唐梨发色本就浅,被水珠一润,显得薄而透明,似浸在水中的金子。

  指尖触上面颊,拨弄着长发。

  楚迟思帮她将几缕碎发挽到耳后,漫不经心的声音吹过发隙:“所以,你的任务是标记我?”

  “嗯…不对,你对信息素的控制很熟练,哪怕与我接触时也能掌握在5-10左右的浓度。”

  漆黑眼睛沉沉压着一点光,压着深不见底的试探与思绪:“在没有诱因的情况下,alpha信息素为什么会忽然爆发?”

  “这太突然了,且不符合逻辑。”

  楚迟思语速很快,判断道:“其中必然存在一个【因果关系】——有什么导致了你的失控。”

  唐梨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
  指尖在面颊上划动着,拨弄着灿金长发,零星的凉意被涂抹开来,细细地辄过皮肤。

  被她碰过的地方又痒又烫,一遍遍地撩拨,再一遍遍地压制。

  偏生那“罪魁祸首”还无知无觉,仍旧凑得很近,软绵绵地坐在腰上,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。

  温度浸透了衣衫,缓慢向下坠,下坠,坠入唐梨的身体。

  楚迟思拨弄着金发,认真分析着:“你的任务应该与我有关,可能是要求你说一句特定的话,亦或是做出特定的举动。”

  “但这有些说不通——如果任务是【因】,为什么作为【果】的‘失控’落在了你身上,而不是我?”

  唐梨:“…………”

  救命,你别分析了,我快烧着了。

  楚迟思一顿,忽地凑近些许,软软捏着唐梨的下颌,将她的脸掰正过来。

  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唐梨的面容,清清亮亮,似一块被水冲洗过的黑色宝石。

  她轻声说:“我明白了。”

  “你的任务失败了,这是诱因;而信息素失控,是结果,也是管理者给你的惩罚。”

  楚迟思推导的极准,正中靶心。

  虽然唐梨昏昏沉沉的,没听进去几个字,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老婆聪明又可爱。

  脊背贴着冰冷的地面,可倚在腰间的人却是暖的,软的,指尖带着一丝草木清香,撩拨着自己的心弦。

  她的温度、她的气息,她的声音,还有那暖春桃花般贴合着自己的身体,所有的一切糅杂起来,快让唐梨发疯。

  喉腔干哑,胸膛火灼。

  旅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行走了太久,她喉咙干渴,胸膛灌满沙尘,她渴望水源,渴望食物与归属。

  alpha信息素压抑着,暗流汹涌。

  “惩罚只是单纯的失控吗?”楚迟思轻声问道,“还是有持续时间?”

  【剩余时间:35分钟】

  唐梨慢慢地攒出一口气来,声音支离破碎,哑着嗓子回答:“还有…三十…五…分钟。”

  楚迟思点点头:“了解。”

  身体好烫,头好痛,alpha信息素本就偏强势暴戾,唐梨哪怕受过再多的训练也无济于事,她真的快压制不住了。

  忽然间,清冽的香涌入怀中。

  飘落的细雪柔柔侵入身体,覆满了每一寸肌肤,将她温柔地包裹起来。这个oga的信息素,唐梨再熟悉不过。

  那气息太冷了,像是冬日的森林。

  积雪压弯了松柏的枝叶,纷纷扬扬地散落,枝叶草木浸润着水意,染着鲜活而剔透的色泽。

  唐梨心跳停滞一拍,蓦然睁大眼睛。

  金属哐当作响,手腕被撞得生疼,她却恍然未觉,吼道:“楚迟思,你疯了?!”

  她腺体受的伤还没好,这几天一直在上药,医生千叮万嘱要好好修养。

  如果大量释放信息素的话,很有可能造成伤口撕裂。

  楚迟思瞧了瞧她:“你在紧张?”

  指节覆上胸膛,掌心贴合着疾迅的心跳,她弯下腰,抵上了唐梨的额心。

  如墨般的长发垂落,与璀璨的金发混在一起,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,却有着一种奇异的美感。

  oga信息素层层叠叠地涌来,似扑面而来的细雪,探入她的指缝,顺着衣领向里蔓延,渗透了她的呼吸。

  “别紧张。”

  楚迟思嗓音淡淡: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
  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,沁着微凉的水意,松针叶林婆娑作响着,绵绵的雪在心尖融化,清冽而又湿润。

  信息素铺天盖地,不汹涌也不强硬,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将alpha信息素压制了下去。

  楚迟思咳了几声,她也不太好受,面颊微微发烫,长发凌乱散落着,蔓过肩颈向下淌。

  看起来像被人欺负狠了,眼角和鼻尖都染着一点红,模样又乖又可怜,让人心中痒痒。

  忍不住想要再欺负几下。

  楚迟思缓过气来,肌肤上盈着一层薄薄的水红,微敞的衣领间,隐约能望见锁骨的轮廓。

  方才还肆意冲撞着,不安分的alpha信息素奇异地停了下来,蛰伏在胸膛之中,似嗅到了甜美的蜜,蠢蠢欲动着。

  好甜,好香的味道。

  墨发纷纷拥拥地蔓过肩头,她挨得那样近,几乎要依偎在自己怀里,鼻尖全是她的香味。

  太细密,太磨人。

  黑色丝绸簌簌垂落,微敞的衣领间,细白脖颈向下延伸着,没入一片似雪般温软的影中,让人想含着尝尝。

  唐梨忍不住垂下头,唇畔附上她脖颈,磨蹭着细软柔滑的肌肤,齿贝轻轻咬合着。

  好甜,想要咬一口。

  可是她没有,唇齿只是印着那里的软肉,任由清冽的香薰入骨髓,浇透了印刻在骨子里的渴望。

  过了许久之后,唐梨松开了她,轻声说了句:“楚迟思。”

  那人回应自己:“嗯?”

  “楚迟思。”长睫慢慢垂落,唐梨抵着她的肩颈,又轻声喊了一句,“迟思。”

  有人回答她:“我在这里。”

  那声音好轻,浮在四散的白雾之中,周围寂寂无声,只余一片空荡荡的回响,一片白茫茫的寂静。

  但是没关系,她会越过万水与千山,击碎层出不穷的屏障与阻碍,她会去找到那个声音。无论多远,无论耗费多少时间,都没有关系。

  她一定会找到她,带她回来。

  。

  【剩余时间:0分钟】

  【恭喜您成功渡过了危机!】

  提示音响起时,唐梨整个人都被细汗浸透,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狼狈无比。

  alpha信息素霎时停息,被一股不容置疑力量迅速回收,尽数纳入腺体中后,被强硬地压制在深处。

  “你对信息素的掌控很纯熟。”

  楚迟思拢着膝盖,坐在她的身旁,认真地评价道:“一分钟就将信息素全收回了,而且残余浓度不超过3。”

  唐梨哭笑不得,抬了抬被铐住的手腕,金属叮哐作响:“迟思,你能把我先松开再说话吗?”

  楚迟思说:“不可以。”

  “你刚才是不是想咬我?”楚迟思拧着眉,神色有些不满,“热气一直在肩膀晃悠。”

  唐梨一阵心虚:“哎?没…没有啊。”

  怀里抱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,味道勾人又甜蜜,唐梨馋得厉害,真的差点就咬下去了,就差那么一点。

  楚迟思抬眼望她,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‘我不信,你肯定是在说谎’。

  “你要敢咬,我立刻杀了你。”

  楚迟思冷冰冰地说:“我从不开玩笑。”

  唐梨咳了声,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:“你腺体被划了那么深的一道,还没好就大量释放信息素,简直太乱来了。”

  她缓了一口气,又问:“你的伤口还疼吗,有好好敷药换绷带吗?让我看一下。”

  楚迟思神色平静:“我没事,与其担心我的伤口,你还不如担心下自己的情况。”

  她向唐梨笑了笑:“任务失败的惩罚就这么一个,没有其他的吗?”

  唐梨一噎,总觉得自己被她看得透透的,什么小秘密都别想隐藏起来。

  铐着手腕的金属终于被解开。

  唐梨摩挲着腕骨,随意甩了甩手,瞥了眼收拾着东西的楚迟思。

  两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,衣衫不整,长发凌乱,皮肤上透着薄薄的红,刚从原始森林徒步回来一样。

  双人间就一间浴室,她们轮流去洗澡。

  唐梨换好睡衣,推门走出来后,就见楚迟思坐在床上,又开始在平板上写写画画。

  她换了一身米色的睡衣,和之前的黑色同款,只不过颜色温柔许多,像是将要破晓的朦胧天空。

  也像是一杯甜甜的珍珠奶茶。

  唐梨抱了个枕头,脸皮厚如城墙,明明自己的床就在隔壁,却十分自然地爬上了楚迟思的床。

  楚迟思转过头来,神色不满。

  唐梨才不管她,压着那个枕头,趴在床的另一侧,偏过头来喊她:“迟思。”

  楚迟思头也不抬:“有事吗?”

  唐梨压着枕头,褐金长发软软地散开,还沁着未擦干的水汽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
  楚迟思抬起头,神色疑惑:“帮你?”

  唐梨这副皮相确实优越,长得也漂亮,褐金长发一散,是那种会在宴会厅里闪闪发光,璀璨夺目的大美人。

  她托着下颌,皮肤在昏暗灯光下白得发光,不是苍白,而是盈着血气,鲜活漂亮的透白颜色。

  “为什么要帮我压制信息素?”

  唐梨也不绕弯子,直截了当地问:“你明明可以直接离开,扔我一个人在房间里。”

  楚迟思斜睨她一眼,摇摇头。

  她说:“如果将你留在房间里,有50的几率会引来北盟警部,30的几率你会挣脱束缚乱跑,19会有oga闯进来,1会有其他alpha闯进来。”

  唐梨:“…………”

  最后1的alpha是什么意思?

  “我不喜欢事态超出自己的掌控,”楚迟思慢悠悠地说,“我只需要确定的,不会改变的结果。”

  话虽如此,身旁这人可以说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了,每天都在底线疯狂试探,说话真真假假,完全无法准确地预估她下一步的行为。

  不过,还是值得利用的。

  ……大概吧。

  楚迟思自己都有点不确定,正垂睫思索着,身旁忽然凑过来一个人,用鼻尖蹭了蹭她柔顺的长发。

  唐梨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,用那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,软声喊道:“迟思。”

  深红色睡衣松松垮垮,领口松开两枚,泄出一片柔白颜色。

  楚迟思一顿,差点没拿稳笔。

  唐梨就知道她吃软不吃硬,知道她最害怕自己副可怜巴巴、泫然欲泣的表情,于是恬不知耻,又向前蹭了蹭。

  楚迟思向后躲,警告说:“你要干——”

  话还没说完,某个厚脸皮的人就已经扑了过来,手臂环过脖颈,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。

  很轻的一个拥抱。

  唐梨搂着她的肩膀,克制着分寸,恪守着距离,就如同她曾经所说的那般,她【很懂规矩】。

  那些不可言说的,藏在心底深处,镌刻在骨骼里的规矩,那些只能被埋在灰烬里,见不得光的字句。

  她只抱了一下,很快便将楚迟思松开了,眉眼盈盈的,浸着剔透的笑意:“好啦,不打扰你了。”

  楚迟思愣了愣,摩挲着电子笔,藏在黑发间的耳尖,不自觉地涌起了些微红。

  其实,她可以抱久一点的。

  久那么一点点。

  。

  唐梨关了灯,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,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,她侧着头,能听见不远处的楚迟思在窸窸窣窣地扯被子。

  那呼吸轻轻柔柔的,小猫似的挠在心上。

  仿佛只要伸手,便能在空气中触摸到她的气息,触摸到尚未褪去的温度。

  今天似乎格外漫长,发生了太多事情,所以当“叮咚”提示音响起时,唐梨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。

  “叮咚,【我要谈恋爱】系列任务已更新,请于今日内及时完成!”

  【每日任务(0/1)】

  【任务详情】为恋人打理一下她的头发吧!轻轻捧起那柔软的长发,一边慢慢地用梳子梳顺,一边温柔地告诉她:“亲爱的,你的头发好香,勾走了我的心。”

  【失败惩罚】累积失败次数(0/2)后死亡。

  昨晚那样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,如今的唐梨波澜不惊,冷笑一声:“怎么,还没把数据库里的网站给换了?”

  之前那个带着一股高位掌权者气质的“系统”已经离开了,换回了之前那个系统。

  系统嗒嗒敲着键盘,满不在乎说:“反正都被楚迟思抓个正着,我已经懒得挣扎了,就这样吧。”

  唐梨:“…………”

  你这么懈怠办公,就不怕被上头那一位给请去办公室里,笑里藏刀地请喝几杯茶吗。

  匆匆忙忙在酒店里面吃了点东西后,两人的打车去了孤儿院,本来就只安排了两日行程,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。

  周六不上课,一整天都会用来排练话剧,孩子们分成几个小组,轮流去小盒子里面抽取故事。

  刚好有个小组缺人,一眼瞅到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楚迟思,三个小屁孩立马冲上去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。

  几人顶着唐梨威胁的目光,硬是用小手拽着楚迟思衣角,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,成功把她给拽了进来。

  楚迟思来了,唐梨自然也跟来了,她用警告的目光扫了一圈小孩们,用手在脖颈间划了划:敢乱来?刀了你们。

  小孩们:“…………”

  这个大姐姐真的好恐怖啊!!

  他们组抽到了一个莴苣公主的故事,说什么女巫将公主囚禁在高楼里,然后勇敢的王子解救了公主,两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。

  几个小孩在那里分角色,吵吵嚷嚷半天,唐梨对此毫无兴趣,她又有点困了,懒洋洋往椅上一躺,打算小憩片刻。

  旁边悄悄靠过来一个人,伸手就要去揪唐梨的长发,她猛地睁眼,翻身坐起,一把将某个小屁孩的手给制在半空中。

  几个小孩全吓傻了,呆呆地看着她。

  褐金长发搭在眉睫间,剪下凌冽的影。唐梨眯了眯眼就,挑眉一笑:“干什么呢?”

  敢扯我头发?也不看看我是谁。

  为首那小孩一皱眉,正准备哇地哭出来,唐梨弯眉笑笑,嗓音骤冷,刀锋般横在脖颈上:“敢哭?”

  小孩默默闭上了嘴巴。

  唐梨满意了,这才松开他的手,挂上一副亲切的笑容:“找我有什么事?”

 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,把几个小孩给吓得一愣一愣,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明白来意:“姐…姐姐,你可以来扮演公主吗?”

  唐梨足足愣了三秒钟。

  她扑哧笑出声,抬手指了指自己,满脸不可置信:“公主?我??”

  看唐梨刚才歪歪斜斜,翘着腿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模样,十足十的嚣张霸气,怎么也和“公主”两个字八竿子搭不着边。

  小孩们小声说:“可…可你头发很漂亮…而那个黑发姐姐也同意了……”

  唐梨对“公主”一点兴趣也没有,但小孩们一提到楚迟思她可就不困了,勉强答应下了角色,跟着几个小孩来到“舞台”上。

  有些破旧的庭院中,被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,木块是勇者的剑,纸杯是国王的皇冠,几只小纸人散落在地上,是拿着武器的卫兵。

  楚迟思坐在一个树墩上,过于宽大的巫师帽遮住了脸,也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,正抱着个圆形的小鱼缸发呆。

  公主比女巫高半个头。

  真离谱。

  楚迟思垂睫不知在思考着什么,身旁忽然传来些许声音,鞋尖踩过落叶,那人轻轻快快地笑:

  “这是谁家的小女巫啊?”

  唐梨笑着蹲下身子来,掂上黑色帽檐,悄然向上抬了抬,“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?”

  宽大的黑色帽檐压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,乌的发,白的肤,透红的唇,被她剥出一个小美人来。

  楚迟思面无表情,抱着她的圆形鱼缸,斜斜地瞥了唐梨一眼,长睫又弯又翘,猫咪似的挠得人心痒痒。

  她嗓音淡淡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唐梨耸了耸肩:“女巫大人好,我是头发有魔力的公主。我自己送上门来了,您考虑绑架一下不?”

  楚迟思:“……?”

  楚迟思难得迟疑了片刻,打量了她几眼,缓缓开口:“你…公主?”

  唐梨一笑,也跟着坐到树桩上,毫不留情地挤了挤楚迟思的位置:“对啊,你快点来抓我。”

  楚迟思:“…………”

  平心而论,唐梨确实挺有公主的模样。

  只不过是那种一撩红裙,腿上绑满刀具的公主,手中的左轮百发百中,轻轻一吹灰烟,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。

  树墩子还挺大,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。

  唐梨估摸这就是小孩们布置的“高塔”了,于是坐得心安理得,压根不想挪窝了。

  她向后倒去,毫不客气地压到楚迟思肩膀上,灿灿长发蔓下来,淌成了一条金色的溪。

  楚迟思躲了躲,但是没躲过去,只好一板一眼地和她说:“端正坐姿对脊椎有好处。”

  唐梨靠着她,故意偏头去蹭她的肩颈,长发软绵绵的拂过肌肤,像一只讨好你的金毛狗勾,莫名有些痒。

  她笑意盈盈,“我偏不。”

  勇士与国王因为“领地纠纷”吵吵嚷嚷,正在划分界限,她们这边“高塔”上的女巫和公主倒是相处和谐。

  那个玻璃鱼缸小小的,里面连鱼都没有,就装了些澄澈的清水,放了几根草,又破旧又简略。

  却被楚迟思牢牢地抱在怀里。

  唐梨心态又不平衡了,怎么没了粉红汤圆玩偶和自己争宠,又来了一个小破玻璃鱼缸?

  自己情敌为何这么多。

  还都奇奇怪怪的。

  唐梨伸过手去,屈指在玻璃缸上“当当”敲了两声:“迟思,你一直抱着这个干什么?”

  楚迟思毫无感情:“他们说这是女巫的水晶球,让我不要松手。”

  唐梨:“……”

  唐梨没忍住,扑哧笑出声来:“这么简陋一个小鱼缸也能当水晶球,那我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未来么?”

  楚迟思摇摇头。

  片刻后,她又说:“虽然看不到未来,但我想到了一句俏皮话。”

  唐梨直起身来,托着下颌去打量她,笑着说:“不想告诉我的俏皮话?”

  之前搬艺术品时,楚迟思看着《西西弗斯》也说自己想到了句俏皮话,但不想告诉她,唐梨可是一直惦记到了现在。

  帽檐压着一片宽大的影子,愈发将她眼睛衬得黑亮,楚迟思摇摇头,说:“可以告诉你。”

  这就是1点好感度和-1000好感度的区别吗,唐梨真实地感动了:“我要听!”

  楚迟思没想到她这么激动,愣了愣,片刻后才说:“你听过缸中之脑么?”1

  “假如一个疯狂科学家把你的脑子给取了出来,然后泡到个装着营养液的缸里,用计算机创造出了一个现实。”

  唐梨懵了:脑…脑子?

  楚迟思兴致勃勃,继续说:“那么,你该如何证明自己是‘真实’存在的,而不只是一个被泡在缸中的大脑?”

  不愧是楚迟思,

  开口就是听不懂的话。

  “这个…有点难度吧,”唐梨懒洋洋的,“与其费力去证明这些,我认为吃好喝好,让自己活得开心些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  楚迟思倒也没反驳,认真地解释:“你的想法有些类似于享乐主义。”

  唐梨笑笑,反问说:“那你呢?假如你是被困住的那个人,你又会怎么做?”

  小女巫坐在高塔上,尖尖的黑色帽檐在空中晃啊晃,“水晶球”折射着灿灿的光,仿佛只要挥挥手,便能施展出最强大的咒语。

  那猫似的黑眼睛眯起,狡黠地笑了笑,倨傲又漂亮,“那还不简单。”

  “我会找到计算机运行的极限,找到代码里细小的错误与漏洞,无论多少次loop(循环)都无所谓。”2

  她说:“我会彻底毁了它。”

  正说着,身旁一阵吵吵嚷嚷,好几个小屁孩拿着木剑冲到了“高台”旁:“公主,我来救你了——”

  木剑挥来挥去,斩断了不少枝叶,弄得落叶翩飞,落了不少到两人身上。

  眼看剑马上要打到楚迟思,唐梨眼疾手快,一把握住剑刃:“喂喂,干什么呢?不许打我家这么可爱的小女巫。”

  小孩们:“……?”

  这位公主在说什么?

  她一边夺过剑(木块)来,当着几个小孩的面,残忍无情地把剑给一掰两段,然后淡定地扔掉了。

  “我觉得我和女巫生活的挺好,非常幸福美满,”唐梨淡声吩咐,“你们可以滚…咳,可以走了。”

  小孩们:“?????”

  故事的走向都被彻底扭曲了!

  楚迟思抱着玻璃缸,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,墨发上勾了几片落叶,晃晃悠悠的。

  公主把小孩全部轰走,转而就过来对小女巫勾勾搭搭,眼睛水汪汪的,说:“迟思,你头发上有叶子。”

  楚迟思抬手摸了摸,没找到。

  唐梨便凑了过来,她掀开帽檐,将自己也塞进了黑帽宽大的阴影中。

  帽檐对于一个人来说太大,对于两个人来说却有些小了,像是撑不下两人的小小雨伞,她的气息似细密的雨滴,倾斜着砸进心底。

  唐梨向她笑了笑,眉眼浸在微暗的阴影中,却依旧让人想起璀璨的星星。

  在昏暗的夜中,仍旧能熠熠生辉。

  唐梨伸手将碎叶摘下,指尖触碰着长发,仿佛为她缀了一朵雪白的梨花,几缕淡薄的香气散出来,缠绕上了发梢。

  她靠得好近好近,

  像是要给自己一个吻。

  楚迟思闭上了眼睛,她听见耳畔有风柔柔吹过,掠过广袤的天际,掠过层叠枝叶,吹进她的胸膛之中,将她填满。

 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,那个人还在这里,并没有离开,而是笑着喊她的名字:“迟思。”

  那个人会一直在这里吗?如果结束了这次的循环,她会不会和其他人一样,就这样永远地离开,再也不会回来了?

  抱着玻璃缸的手紧了点。

  楚迟思看着她,沉默了片刻,忽然开口说:“你头发上有片叶子。”

  唐梨摇了摇头,像个不倒翁似的摇过来,晃过去:“在哪?可以帮我摘下来吗?”

  楚迟思说:“自己摘。”

  唐梨这下可不干了,开始抗议:“老婆,我可是公主诶,一个国家的继承人!”

  楚迟思捧了捧玻璃缸,声音淡淡:“可我是女巫,是绑架你的人。”

  唐梨:“…………”

  。

  总而言之,在某位唐姓小姐的阻挠下,童话书被硬生生扭曲了结局,公主走的残忍又绝情,直接抛下王国——

  和高塔上的小女巫私奔了。

  孤儿院之旅顺利结束,院长奶奶带着小朋友们和两人说再见,随着车子渐行渐远,他们也就这样消失在了远处。

  重新回到别墅之后,两人就像是只有一个交点的交叉线,在短暂地交际过后,陡然便又渐行渐远了。

  楚迟思一回来就失踪了,唐梨到处找不到人,吃晚饭时都心不在焉的,惦记着还没做完的每日任务。

 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。

  唐梨洗完澡换好睡衣了,对耳畔絮絮叨叨的系统置之不理,正一边焦虑一边抱着手机打游戏。

  就在这时,门被人敲了敲。

  唐梨放下手机,远远地喊道:“管家吗?门没锁,你直接进来吧。”

  房门被推开一小条缝来,不过不是管家,而是个有些熟悉的面孔。

  楚迟思探出些许,大半个身子都还藏在门后,手中拿着一只药膏,有些慢吞吞地问道:“请问,你可以帮我涂药吗?”

  送上门的做任务机会啊!

  唐梨顿时来了精神,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灿烂,十分殷勤地冲上去去:“当然可以,快进来吧。”

  她热情过了头,反而让楚迟思有些迟疑,总疑心这人一肚子坏水,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。

  唐梨才不管她怎么想,将楚迟思拉到自己床边,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按了下来。

  楚迟思稍微有些局促不安。

 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,本来空空荡荡的客房被摆满了东西,乱七八糟的装饰品,塞满的衣橱,甚至还有叠成了豆腐块的被子。

  到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。

  可是,如果循环结束了,这些所有的“痕迹”也会跟着一起被抹除,所有的一起都会被清理,重组,回归到最初的原点。

  唐梨拿了纱布与药膏,顺便洗了个手。她熟稔地捂热药膏,拧开盖子,细心地涂抹在伤口上。

  一圈又一圈,细腻而温柔。

  楚迟思垂着头,任由那人帮自己涂完药,然后再把纱布叠了叠,剪成方块大小,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的位置。

  虽说楚迟思平时就挺安静的,但她今天似乎格外安静。

  唐梨本来想逗逗她的,但感觉老婆好像装着心事不太开心的样子,于是便也就作罢了。

  帮楚迟思处理好伤口后,唐梨偷偷地摸出一把梳子来,捧起她的长发,轻轻地梳下来。

  黑色长发被捧在手心间,沁着些傍晚的水汽,像是漂亮的缎带,柔顺又映着细腻的光泽。

  “亲爱的迟思老婆。”

  唐梨开始了她的表演,面上带着职业客气的微笑:“你的头发好香哦。”

  楚迟思:“……?”

  唐梨微微倾下身,用指节勾起了一缕她颊边的长发,眉眼弯弯的:“你勾走了我的心。”

  【叮咚!恭喜您完成每日任务!】

  楚迟思顿了顿,颇有些无奈地回头来,抿了抿微红的唇:“你又在做任务了?”

  “当然,”唐梨已经破罐子破摔,笑意不减,“不愧是我老婆,太敏锐了。”

  楚迟思:“…………”

  她沉默半晌后,忽地开口:“你的那些任务就那么重要么?全都有重大的惩罚,非得你完成不可?”

  唐梨一愣:“嗯?”

  两人都坐在床沿,楚迟思却忽地靠了过来,长睫密密垂着,几乎要拂过唐梨的鼻尖。

  她也不说话,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唐梨看,仿佛这样看下去,就能找到她所苦苦寻求的答案。

  唐梨嗅着她发间的香,连呼吸都不敢再继续了,只能哑声询问:“…迟思?”

  楚迟思看了会,又退了回来。

  她摩挲着指节,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:“这几天我都在思考一件事情:你好像并不畏惧死亡。”

  她定定地看着自己,看得唐梨心里有点忐忑:“我只是胆子大,还是惜命的。”

  楚迟思摇摇头:“不,你一点都不害怕。这并不符合逻辑,因为人类会本能地恐惧疼痛,恐惧死亡,恐惧一切未知的事物。”

  她语速很慢,每一句话,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,确保唐梨能够完全听到,完全听懂。

  呼吸绵绵地吹拂过面颊,涌进微敞的衣领间。唐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:“我……”

  有一种悄然、细微的气息在蔓延。

  那气息朦胧而模糊,像是笼罩在冬天的雾,逐渐、逐渐地填满了她们之间的缝隙。

  “你不害怕的原因,只可能有两种:一,你经历过死亡,或者受过相关的训练,二,你知道自己会回来。”

  楚迟思靠得太近了,几乎要将自己送到她的怀里,柔暖的光落在眼角眉梢,却落不进那漆黑的眼睛里。

  她依着面侧,声音愈轻愈低,似恋人在耳旁呢喃:“你是上一次闯入了mirare办公室中,然后被我杀死的那个人吗?”

  楚迟思平静地等待着回答。

  可唐梨却忽地靠了过来,那些曾经的规矩,曾经的距离被她亲手打破。

  她将楚迟思抵在床沿,灿金长发纷扬坠落,似烟火燃尽后的最后一丝火星,璀璨而又夺目。

  楚迟思微有些愣神,偏头才发现脊背抵着墙壁,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她堵死,囚禁其中动弹不得。

  唐梨的手覆了过来,很温暖。

  五指没入指缝间,将她紧紧扣合着。

  她的体温比自己要高上些许,每次触碰都像在烧灼,不管不顾地将暖意渡入肌肤,缀上星星点点的梨花淡香。

  “楚迟思,你觉得我是吗?”

  唐梨并没有正面回答她,而是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,笑盈盈地看着楚迟思,目光温软无比。

  楚迟思何其聪明的一个人,她肯定早就猜到了,只是想找自己二次确认而已。

  果不其然,楚迟思叹口气,有些不解:“可如果你已经被我杀了一次,为什么还要选择回来?”

  “你明知道,我下手不会有丝毫犹豫。”

  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唐梨,看得她心痒痒,忍不住伸出手,触上楚迟思的唇畔,轻轻地揉了揉。

  楚迟思愣住了,也没有躲开。

  她的指尖很烫,一点点地描过唇畔,然后抵着中间的软肉,微微向下压。

 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,热气从唇畔溢出,染湿了她的指。

  唐梨笑着说:“你猜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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